滿妹豬腳 @ 萬榮,林田山

　　從小我就很喜歡吃豬腳，小時候印象最深的是大安路與仁愛路口附近的的興隆牛肉麵，裡面的豬腳真的是好吃極了，直到後來好像是老闆換人做，整個口味都變得不一樣，也就沒有再去過。住Portland的時候，最常吃的就是在Beaverton的美味軒；我也曾經看到一間位在Vancouver, BC，網路上大家都在介紹的萬巒豬腳，特地開了七個小時的車上去吃，雖然吃起來也不怎樣，但是在國外要吃到好吃的豬腳，除非自己滷吧，不然都不用期望的太高。不過，一直讓我念念不忘的，卻只有在林田山的一間豬腳店。

　　五年前，我將整個生活重心都搬到花蓮，在一次前往林田山工作的時候，因為附近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吃，開過平交道後，剛好看到左手邊有一間沒有掛招牌，外表也完全不像是吃東西的餐廳，只有在房子的外牆上，噴著紅色的四個字：滿妹豬腳，我們一行人也就不假思索的走進店內。一踏進店內，完全沒有餐廳的感覺，反而像是踏進了某間住家的廚房，而飯廳裡面早就擠滿飢腸轆轆的孩子。這間店的主人也只有兩位，一位是年長的阿嬤（想也知道是滿妹阿嬤），一位是年壯的男生（應該是阿嬤的兒子吧），廚房相當的簡陋，和一般家庭的廚房沒有什麼差別，只有多了一個裝滿紅滋滋滷豬腳的大鐵桶。

　　我們一行人找到一桌便坐下，等待少許片刻，這次是阿嬤走過來......
　　　　阿嬤問說：你們四個人？
　　　　我們回答：對。　
　　　　阿嬤接著問：豬腳和菜？
　　　　我們回答：對，兩種菜都一盤。（當時也只有兩種青菜而已）
　　　　我接著說：阿嬤，我們豬腳要大盤的，要多一點。
　　　　阿嬤回我：給你們四個人的就好，點那麼多幹什麼。
　　　　我們一行人：.........

　　老實說，第一次到滿妹豬腳點完菜，當下就覺得蠻震撼的，但在我們等菜上桌的過程中，發生一件事情才是讓我印象深刻，直到今日都深深記得。事情是這樣的...，我們旁邊那桌的客人結完帳之後就起身走人，阿嬤過去收拾桌上的碗盤，我記得我只有聽到阿嬤口中唸一句：怎麼都沒有吃完。講完這句話之後，阿嬤快步走向門邊打開鐵門，對著剛剛離去的那桌客人大喊：你們全部給我回來吃完，浪費食物，我叫警察來抓你們...。我們一行人睜大眼睛，輕輕的吸了一口大氣，互看彼此，而當時我心裡只有一句OS：這阿嬤也太屌了吧。

　　我們的菜上桌之後，我當然是迫不及待的夾了一塊豬腳，豬腳還沒有入口時，香味早已先飄進鼻內（事實上，整間店都可以聞到滷豬腳香味），豬腳碰觸到嘴唇的瞬間，奇妙的事情發生了，啊...我的嘴唇怎麼被豬腳黏住了。這裡的豬腳真的超級特別，黏稠度相當的高，吃完豬腳之後，你會覺得嘴唇就像是被三秒膠黏住一樣，就算用衛生紙擦拭，衛生紙也會破掉被黏在嘴唇上，但這種入口的感覺，我吃一口後就完全被制伏。豬腳被滷到透而不爛、骨肉分離，這是成為好吃豬腳的基本條件，但這種黏稠的香，卻是我過去完全沒有吃過的；這種感覺就像是一杯好咖啡，不用喝的多，只要一早喝一杯就好，但咖啡香卻會在口中逗留半天，香韻留存。

　　也因為如此特殊的豬腳，讓我之後每一次從花蓮開九線往南，都會特別停留下來吃頓豬腳再走。有一次，因為店內實在太多客人，即使坐到空桌，桌上的餐盤也都來不及被收走，一位好心的客人就起身幫忙收盤子，這時阿嬤剛好走過來，看到那位客人在收盤子，阿嬤就說：放下，你幹麼收盤子，你坐好就好了，這是我們的工作。還有一次，莊叔叔和阿翠阿姨來花蓮找我玩，我就特別帶他們來吃滿妹豬腳；那天也是一樣，客人多到滿到馬路上，我們終於有座位坐下，阿嬤兩人依然忙到沒有時間收桌上的餐盤，這時，好心的莊叔叔就起身幫忙收拾盤子，因為有了前車之鑑，我當然是馬上阻止他這種討罵的舉動，不過莊叔叔則是笑笑的說沒有關係。這一天真的實在太忙，讓莊叔叔有充裕的時間可以將整桌碗盤收拾乾淨，並且...莊叔叔還起身，將碗盤整個端向廚房（明知山有虎，偏向虎山行）。果不其然，莊叔叔在半路上就遇到阿嬤站在前面，當時的情況就像是現場看到鎮守長板橋前的張飛一樣，光看到就讓我寒毛顫慄。阿嬤用熟練的口吻喊著：你端盤子過來幹麼，拿回去放好，你去坐下就好了，拿回去。我就看著莊叔叔乖乖的將整碟碗盤端回桌上，莊叔叔還笑著說：都已經長那麼大了，還被阿嬤罵。真的是...，即使年過半百，在阿嬤面前也只能當個乖小孩 ^^

　　也就是因為這樣一間不只美味，且讓我充滿回憶與感情的一間小店，不論我人在哪裡，我都還是念念不忘，無論我遇到哪一位朋友，都一定會強力推薦，人生必吃的一間店。

　　今年六月，我從美國回到台灣，又回到熟悉的環境 - 花蓮，每次只要到了吃飯時間，我都會想起滿妹豬腳。有一次與家榮大哥和巴尼去吃孔記，我一看到菜單上有豬腳，也不管到底吃不吃的完，我就直接點了一份；家榮大哥問我：你喜歡吃豬腳啊？　我說：對，尤其是滿妹豬腳。　之後每一次只要遇到家榮大哥，他都會問我有沒有空去吃滿妹（家榮大哥是一位蠻妙的人，感覺沒有他不認識的花蓮人，沒有他不知道的花蓮事，就連滿妹也好像很熟似的）。

　　直到昨天，終於有空可以去吃滿妹豬腳，而當我開到那邊時，我不知道滿妹豬腳居然從平交道旁搬到路口，而且變得超級大間。停車場很大，店的規模也比以前大了至少五倍，客人也比以前多了五倍，但...不知道為何，我心中的那份感情卻不只減少了五倍。走進店內，搶了一桌空桌坐下（好在今天沒有大陸客，不然一定搶不贏），我不為別的，就只是為了他們的豬腳而來。等了很久，才有人來清理桌子，但是已經不是阿嬤走過來（阿嬤過世了），而是穿著藍色制服的工讀生走過來收桌子，背後寫著"滿妹豬腳"的四個紅色大字，下面還寫著"台九線244K"，十足的商業色彩。其實，看到滿妹豬腳這麼的商業化，我已經很擔心口味會改變，畢竟這年頭能夠不被錢牽著走，而堅持原味的人不多了。


　　期待的豬腳終於上桌了，我真的是完全的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夾一塊，就像是心急貪吃的小鬼一樣；才將豬腳咬下一口時，我的心也幾乎碎了一塊，真的變了...這豬腳徹底的變質了。過去讓我最懷念、也最特別的黏稠感已經完全不見，那種會黏嘴黏牙的狀況完全消失。但是你要說這豬腳不好吃嗎，其實也不會說真的難吃，只是它已經從很特別的豬腳，變成一般牛肉麵店賣的普通豬腳而已，完全失去特色。我期待好久好久的豬腳，居然味道會變的完全不同，內心真的不免感到失望難過，而曾經讓我向朋友們驕傲推薦的滿妹豬腳，如今卻讓我感到丟臉，不敢再推薦給任何人。

　　或許很多去吃過滿妹豬腳的新朋友，會覺得他們的豬腳很好吃，但是如果你過去有常去吃過鐵路旁的舊店，你會知道我所說的那種感覺，或許有人看到這裡，也會跟我一樣感到失望難過。現在的滿妹豬腳或許是高朋滿座，停車場總是停滿車輛，但我只會說它是一間觀光餐廳，賺的都是一些只會吃名氣，卻吃不出味道的觀光客，至於過去令人回味的滿妹豬腳，已經真正成為回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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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今天（8/25）跟孟璉聊天時提到滿妹豬腳，她也跟我說她覺得滿妹豬腳整個都變了，變得不好吃。在台灣，真的有好多好多的老店，後來都因為把店面擴大，或是換成下一代經營，而整個變質、變調；即使是變的失去原味，但是客人還是絡繹不絕，真正能夠有心且堅持下去的，也有很多會被大環境吞噬。我突然想到滿妹豬腳的店內，掛了一張非常大的阿嬤在滷豬腳的照片，現在想想真的覺得很諷刺，以前讓人懷念的阿嬤，如果卻被用來當作廣告工具，而真正有阿嬤口味的豬腳，如今又在哪裡...